《五号街夕雾楼》是1985年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水上勉。
内容简介
与谢半岛是个多雨地区,东边海岸布满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在黑压压森林下端和海边断崖相连地方,波涛翻卷。
海边山背阴的陡坡上,有层层梯田,樽泊村就在斜坡上,宛如洒落的贝壳星星点点地可以看到稻草屋顶和马口铁屋顶。山顶上,有一座寺院,叫净昌寺,寺院旁边的墓地里,一年到头开满了百日红花儿。
风儿一吹,纷纷扬扬的花瓣都洒到了海面上。
夕子,夕阳的夕,曾经多么天真烂漫。
夕子的妈妈,经常去净昌寺给和尚们洗刷打扫,她在寺里干活儿的时候,生下了她。
百日红花儿绽放如霞。
“就叫夕子吧。”
净昌寺里的和尚说。
从小口吃,说话结结巴巴的栎田,比夕子大一岁。栎田小名正顺,他的母亲,原来不是樽泊村人,不知是哪儿的,总之,是与谢以外的人,在栎田很小的时候,跟净昌寺的和尚同居了,还没等栎田父亲咽气,就嫁到寺里去,他是母亲带过去的孩子。
自小能和栎田玩得来的,只有夕子。
知道栎田本来天真活泼的,只有夕子。
因为栎田孤苦零丁而伤心落泪的,只有夕子。
净昌寺墓地里,百日红树杆又光又滑溜,长得不高。栎田和夕子常常跑到那里玩,有时一起爬到树上。
长着一双清澈大眼睛的夕子慢慢长大了,苗条,端正,朴实。她是一个性格温顺的姑娘,一点儿也不盛气凌人。
夕子十九岁那年,因长年住在背阴不见阳光的家里,她的妈妈患了重病,左肺有一个大空洞,老是发烧。地里活儿一点儿也干不了,老上医院,需要好多好多钱。家里的一切早就当光了。
夕子的爸爸,只能靠砍柴为生的三左卫门,矮小懦弱。
夕子是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妹妹,最小的才七岁。
此时,七年前孑然一身回到樽泊的伊作,晚景凄凉地在低矮的草屋顶房子里,跟父母一样咽气死去。
伊作年轻时嫌弃贫穷的故乡,跑到京都经营妓院。
西阵,是京都繁华的烟花柳巷。五号街上的夕雾楼,颇负盛名。
夕雾楼的主人,就是伊作。
伊作一辈子选择经营妓院作职业,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只要看他落到只能在与谢这个地方度过晚年的境况,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只想在乡下送走余生的心情。
伊作临终前,请人打电话叫回了留在五号街经营夕雾楼的续配胜枝,他最后想见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胜枝独自料理了伊作的丧事,在开满了百日红花儿的净昌寺墓地下葬。
胜枝回京都前一天夜里,三左卫门带着夕子登门求见。
“俺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听说太太回来以后,俺就跟闺女商量好了……”
父亲抽吸了一下就要掉在蓬松胡子上的鼻涕,回头看了看夕子。夕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畏缩的目光向胜枝瞧了一眼,又立即把脸朝下。
“俺想如何能上京都,给她找个活儿干。可是,托谁好呢?没有熟人,没有路子呀。有人说,要想挣点儿现钱,只有去接待客人才行……正好听说太太回来,所以赶快来恳求您帮个忙。”
“俺阿夕说,她什么都懂得了。太太,俺闺女的身体就交待给您,请您随便使用吧,这样行了吧?”
“我,已经下了决心。在哪儿干活都行。太太如果愿意的话,就请把我带走吧!”
第二天,夕子跟着胜枝去了京都。
夕子的两个妹妹和三左卫门到海边送别。站在狭窄的铺着白沙子的栈桥上三左卫门挥着手的身影,显得非常矮小而又异常衰弱。
船沿着山崖前进,通过小河的入海口,可以看到山尖上挺立着灰色的净昌寺正殿,在常青树梢相间中,百日红的花簇,迷人耀眼。
自古以来,净昌寺的坟地里总是开着百日红的花儿。
到达五号街的当晚,胜枝就给纺织厂和竹末商店的老板甚造打了电话,几天后,夕子以两万元价钱,也就是相当于当时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把身体卖给了六十五岁的甚造。
胜枝:“这是两万元钱。一清二楚,就像玻璃一样。这是做妓女挣来的钱,是你的薪金呀!这种事也许你会觉得莫明其妙,但是,阿夕,你要忍耐一下。”
胜枝手指铺席上的一包钱给夕子看。夕子无动于衷地瞧了一眼,看不出吃惊的样子。
“所挣的钱六四开,你得六分,账房得四分。因此,我就拿走八千元。这是到今天为止,来这儿当妓女的女人,谁都一样走过来的路。好吧,剩下的一万二千元,你拿去吧。”
“剩下的都归你,要存呢,还是要给与谢的母亲寄去,全由你。”
胜枝好像要看穿对方心思似地看着夕子的脸。夕子苍白的脸上好容易才有一点表情。
“我要存一些钱,也要给母亲寄住院费。太太,哦——,这么多的钱,哦——,真的都给我吗?”
夕子软弱无力地低着头。
此时此刻,夕子多么想哭出声来,向眼下一大叠子钞票叩头。
胜枝看着披头散发的夕子,不禁感到可怜。
与谢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生下的女孩子,几乎都到京都或者大阪找活干,在什么地方干活都用明信片告诉亲友。夕子到五号街夕雾楼的当晚,给凤阁寺的栎田寄了一张明信片。
一个多月后,穿着深灰色陈旧罗纱大衣的栎田到夕雾楼找夕子。此后,栎田是继甚造之后,夕子经常接待的第二个客人。
眼睛明净清澈的栎田总令人感到有点阴郁,高高的鼻梁,紧紧闭住的嘴巴,整个脸色给人以非常黯淡的感觉。
夕雾楼里夕子和寒酸而又阴郁的栎田亲密往来使甚造嫉妒而愤怒,一个偶然的机会,甚造在凤阁寺里碰到了栎田,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甚造跑到宗务所,说栎田几乎每十天去一趟五号街,被夕雾楼的妓女弄得神魂颠倒。这事要是传出去,社会上对凤阁寺的看法将一落千丈……
执事僧:“这可了不得,正是修行之身,怎么能到五号街那种地方去呢!我要马上报告凤阁寺的大和尚。”
过年后,京都最寒冷的二月中旬,夕子第一次喀血。请来的医生一检查,马上诊断是肺部出血。
“找大夫给我看病……太太……那个柳条箱里有我的存款折子……请把我送到医院去,我要去医院。”
胜枝打开夕子从与谢带来的陈旧柳条箱,看着存折栏目上记载的长长的数字,几滴大泪珠掉在存折上。
“七万八千元。你真是拼命地挣钱。每个月都去千本存钱吧?”
“太太,这些钱您爱怎样用都行,把我的病治好。太太,为了不给大伙儿添麻烦……快一点,求求您,请把我快些送医院。”
夕子的眼角噙满泪水。透明的眼泪,变成两行,从白色的耳边淌下。
在夕雾楼静养一段时间后,夕子由胜枝陪伴着住进了大和医院,住院费以及其他费用都由胜枝交了。胜枝为了夕子,好像不惜一切。她盘算着,早些治好病,回到夕雾楼继续接客,付出的钱不到一年就可以捞回来了。为了使夕子能跟夕雾楼结下不解之缘,即使花上一年的疗养费,也算不了什么。
夕雾楼的妓女们轮流到医院看望,跟夕子最亲近的敬子问起了栎田。
“我写信告诉正顺哥,我到五号街来了。说实在,这是很伤心的事。不过,我真想见见他,所以一到京都就写信告诉了他……我从小就一直把正顺哥看作是我的哥哥……正顺哥中学毕业以后,就到京都凤阁寺来当和尚。因为口吃,被当作傻子,吃了很多苦,真可怜。”
“不过,看来他有点抑郁,不开朗。”
“这个世道太不公平,才使得他变成这个样子。”
“他来到京都,上了大学。但是,受到另眼看待。对他来说,举目无亲。每次来夕雾楼时,只有同我在一起,也就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把寂寞忘得一干二净。他一定忘不了过去我们两人一起爬百日红树的情景。”
夕子住院后,胜枝等人专程到凤阁寺给栎田通了个信。被甚造告了一状的栎田已有很长时间没再到夕雾楼了。
栎田穿着浅绿底色的肮脏僧服,脸色苍白,眼睛凹陷,懒得剃的胡子又脏又乱。
“栎田师傅,夕子喀血了,住进了医院”
栎田的脸猛然扭曲,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突然像充血似地鼓涨起来,憋足气似的,脖子显露出了筋条,变得通红。
“她现在等着动手术,一直躺着不能动……夕子总是凝望着北山。我看了都要哭出来了。栎田师傅,如果方便的话,请你一定去看她一下。”
栎田充血鼓涨的脸冲着胜枝,突然眼睛里闪闪发光,结结巴巴地说:
“夕、夕、夕子,请您告诉、诉、诉她,好了,已经完啦,安心吧,就、就、就这么对她说……”
栎田猛然转过身,消失在大门里面。
当天夜里,栎田放火烧了著名的凤阁寺,跑到寺后山中服毒自杀未遂,被捕。京都报纸竞相报道,对栎田集中一切笔墨,大加痛骂和表示愤慨。
夕雾楼的照千代到医院看望夕子。
“栎田哥是个可怜的人。社会上的人都骂他是国贼,但是我从小跟他一起生活过,一点儿也不认为他是坏人。栎田哥是个好人,很和蔼。我在五号街得了感冒,他就坐立不安,他说不管怎么样,身体最要紧,过了十天就用打短工挣的钱,不惜高价买了美国进口的叫氨基水杨酸的特效药,还买了什么消色霉素。这些高级药都是为了给我治病。他心地善良,亲切多情。他烧了凤阁,决不是出自他美丽的内心。寺里的人真坏,歪曲栎田哥,讨厌栎田哥,栎田哥为了反抗,才闯下这样的大祸。徒弟们,和尚们,都因为他结巴,尽欺负他,使他性情变得与众不同。我很了解栎田哥的内心。栎田哥放火烧了凤阁,是想怎么样从每天的难熬日子中解脱出来,是迫不得已的,他无法回到与谢,没有任何出路……他实在是满腔郁愤,忍无可忍,被迫走上放火的道路。对我来说,他像一面镜子一样,看得清清楚楚。栎田哥真可怜呀,他可不是个国贼。”
夕子伤心地哭起来。
被捕二十多天后,栎田用早已准备好的刮脸刀片,切断颈动脉,由于出血过多,死在红十字医院里。
夕子独自离开了大和医院,不知所踪。
第三天,夕子的尸体在樽泊村净昌寺后面的墓地一棵枯朽的百日红树底下被发现。她穿的衬衫,用彼岸花染红,腰上三尺带是黄色的,是离开医院的原样装束,两手空空,没带任何东西。
夕子趴在百日红树根上,旁边有一张白色药包纸。她的脸色已经变成茶青色,因为发现晚了,又值盛暑,与地面相接触的膝盖、手掌和腹部,已经变成紫色,有的地方开始腐烂。
夕子的脸因为死亡而变得很难看。但是,那紧闭双眼的表情,似乎在昏然入睡,显得安祥。
在山上干活的三左卫门听到噩耗,立即赶来。
百日红树下铺上了草席,夕子尸体仰放在上面,带花边的衬衫下摆整齐地合在一起,皮包骨头的双脚直挺挺的。
“夕、夕……”
父亲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夕、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你有什么受不了的事呀?夕、夕、夕,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一声就死了呀?阿夕!”
三左卫门伏在已经死去无法开口的女儿旁边哭泣。
站在旁边的村民也伤心落泪。
三左卫门放下背上的背篓,背起尸体,夕子的尸体像沾着似地紧贴在父亲的背上。夕子倒垂的茶青色的脸贴在父亲的肩上。
“夕,咱们走了。你妈在三股等你哩。托你的福,你妈病也好了,阿幸,阿照也都好,她们都在等你呢。”父亲向背上的女儿说。
三左卫门老泪纵横,脸色苍白,低着头,走下墓地的斜坡。
一年前,夕子由三左卫门领着,跟胜枝去京都五号街夕雾楼时,慢慢远离那雾气迷茫的经峰山,同两个妹妹在一起走的就是这条路。山崖下面,波涛发出吼声。但是,这条白色道路却是安静的。
茅蜩鸣叫着。父女走下墓地以后,看见夕子的背上撒着花瓣。
水上勉小说,多次被改编为电影,描写了昭和时代末期,夕子为了家庭成为京都名妓,后来生病住院,她小时候的朋友正顺是个和尚,来医院看望她,愤恨世界的不平,放火烧寺院,夕子闻听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