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店

南宋范成大诗作

《清远店》是南宋诗人范成大在出使金国途中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绝句的第一句，诗人形象地描绘了一幅人间悲惨的画图；后三句，用婢女的口吻叙写，通过婢女的口述，反映了金朝社会汉族人民痛苦屈辱的生活现实，表达了对金人野蛮统治的愤慨。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作者有意用十分平淡冷静的语气叙述这令人极其悲愤的事件。

作品正文

清远店①

定兴县②中客邸③前，有婢两颊刺“逃走”二字，云是主家私自黥涅④，虽杀之不禁。

女僮⑤流汗逐⑥毡軿⑦，云在淮乡⑧有父兄。

屠婢杀奴官不问，大书⑨黥面罚犹轻。

注释译文

词句解释

①清远店：客店的名称。

②定兴县：今河北省定兴县，在河北省中部，秦时置范阳县，金朝改为定兴县。

③客邸（dǐ）：客店，旅馆。

④黥涅（qíng niè）：古代的一种刑法，用刀刺刻犯人的面颊，再涂上墨，使无法洗掉，也叫墨刑。涅，是一种矿物，古时用作黑色染料，涅面，就是在脸上刺字涂墨。

⑤僮（tóng）：封建时代受奴役的未成年人。

⑥逐：追逐。

⑦毡軿（píng）：四周挂有兽毛制成的毡毯以作帷幕的车，常为贵族妇女所乘。

⑧淮乡：淮河流域。

⑨大书：用大字书写。

白话译文

在定兴县清远店旅舍前，忽然目睹一位两颊被刺“逃走”两个大字的汉族女婢，她说脸上的字是贵族主人私自施刑所刻，在金国即使主人杀了奴婢也不会被官府追究。

一个小婢女跟在主人毡车后面奔跑着，已是汗流浃背，

她说自己是淮乡人，是被抢来的，家乡还有父亲兄长。

在金国主人可以任意处死自家的奴婢，官府从不过问，

奴婢被在两颊上刺“逃走”两个大字，已经算是幸运了。

创作背景

范成大于乾道六年（1170年）闰五月，出使金朝，沿途写了七十二篇七言绝句和一卷日记《揽辔录》，以记沿途闻见，这首诗是其中第六十一首。金兵占领中原后，大批无辜百姓没为金人的奴隶，受尽摧残和折磨，甚至任人宰割而无人过问。女真贵族统治者为适应北宋中原封建生产关系，已不得不对奴隶占有制作了改革，但各地女真贵族中，奴隶占有制仍十分严重。特别对南下征战掳掠来的汉人，更作为“贱民”看待，象牲畜一样作为商品被买卖。奴婢们的生杀大权仍掌握在贵族主人手中，地方官员从不过问。金国朝廷的禁令实际上不过是一纸空文。范成大在出使途中，经清远店见女奴两颊被刺字，愤而作此诗。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此诗真实地记录了一个婢女的遭遇，以典型的形象揭露了这种残无人道的行为，并对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深表同情，对金人的暴行则充满义愤。

“女僮流汗逐毡軿”，首句作者以饱含深情的笔墨对一个被主人“私自黥涅”的婢女进行了描写：主人在前面乘车飞驰，婢女在后面奔跑紧随；主人舒适自在，婢女汗流浃背、满面污垢。在主人与婢女的比较中，读者看到了婢女的生活是艰苦的、命运是悲惨的，但婢女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沦陷区人民的代表，从她的遭遇读者就可以想象到整个沦陷区人民的遭遇，揭示了尖锐的阶级对立，惨重的民族压迫。

“云在淮乡有父兄”，第二句用婢女的口吻叙写，言说自己家在淮乡，指出她是在宋金战争中被掠夺到此，她在淮江边的家乡还有父亲和兄长，写出了婢女沦为奴隶，饱受痛苦创伤，却不能回家乡与家人团聚的悲伤与绝望。流露出了作者对她的深切同情，表达了诗人对金人野蛮残酷统治的愤慨。

“屠婢杀奴官不问”，第三句再用婢女的口吻叙写，非常准确，生动地反映了金国朝廷虽严令禁止主人家私自杀戮、黥涅奴婢，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纸空文，主人家对奴婢们可以任意屠杀，官府却从不加过问的社会现实。反映了在金人统治下，汉族百姓被压迫残害的事实，揭示了金人统治区中大多数穷苦人民所处的境遇。

“大书黥面罚犹轻”，第四句仍用婢女的口吻叙写，这个逃跑未遂的婢女虽被黥了面，还是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未被杀死而是侥幸地活了下来。在看似平淡的语言中，潜藏了强烈的愤恨和不平，反映了沦陷区人民在金国贵族统治下所受的压迫和侮辱。诗人借婢女之口道出了这一切，增强了真实性和可信性，更显示了作品震动人心的力量。

诗人以敏锐的眼光，深蕴的同情心，对一个被主人“私自黥涅”的婢女作了叙写。这首绝句与题下小序相辅相成，表现了沦陷区的汉族人民痛苦屈辱的生活实际，真切地流露了诗人爱国爱民的真情，是一首很有典型价值的诗，富有人民性，具有一种深沉的美和鲜明的时代意义。

名家点评

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高海夫《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范成大诗选注》：本篇通过一个淮乡女子被掠为奴的不幸遭遇，反映了金人统治的落后、残酷和它带给广大人民、特别是汉族人民的深重灾难。作者的爱国思想，和对人民灾难的关切与同情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一点尤为可贵。

作者简介

范成大（1126～1193），南宋诗人。字致能，又字幼元、友生，号山中居士，又号石湖居士，苏州吴县（今属江苏）人。绍兴年间进士，历任知处州、知静江府兼广南西道经略安抚使、四川制置使、参知政事等职。曾使金，坚强不屈，几被杀。晚年退居故乡石湖，卒谥文穆。其诗题材广泛，与陆游、杨万里、尤袤齐名，称“中兴四大家”或“南宋四大家”。又工词，文赋也享有盛名。著作颇富，传世作品有《石湖居士诗集》《石湖词》《桂海虞衡志》《吴船录》《吴郡志》等，存诗1900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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