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风愈刚

韶关著名残疾人作家王心刚的笔名

韶关著名残疾人作家王心刚之笔名。王心刚,1994、1995、1996年连续三年获广东省颁发的‘自强奖励’基金二等奖;1996年荣获‘韶关市第二届十大杰出青年提名奖’;2003年9月,被人事部、中残联评为‘全国自强模范’(享受省级劳模待遇),是广东省唯一因文学成就获此殊荣的作家,受到胡锦涛、温家宝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2004年,被评为韶关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优秀考生。

朋友眼中王心刚
1、心远风愈刚
韶关著名残疾人作家王心刚之笔名。王心刚,1994、1995、1996年连续三年获广东省颁发的‘自强奖励’基金二等奖;1996年荣获‘韶关市第二届十大杰出青年提名奖’;2003年9月,被人事部、中残联评为‘全国自强模范’(享受省级劳模待遇),是广东省唯一因文学成就获此殊荣的作家,受到胡锦涛、温家宝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2004年,被评为韶关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优秀考生。他创作出版10部长篇文学作品,其中代表作获省‘五个一工程奖’、首届广东省优秀图书大奖和全国城市出版社优秀图书一等奖等。”1982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起,就把生命交给了文学,开始接受冰与火的锤炼,共发表文学作品200万字。“他的身上洋溢着创作的活力与灵气,他的创作潜力是很难估量的。从王心钢的作品中,读者可以领略到一种少有的韵味,那就是冷峻中的热烈和热烈中的冷峻。”[金唯忠:多唯的挖掘:艺术地再现历史(《南岭黑风》代序)]他所追求的正如他自己所说 “自然与华美交融,诗情与哲理吻合”。
创作历程
从早期的与作家李迅合著的《南岭黑风》,本着忠于历史的态度,“为事件中不幸罹难的共产党人义无反顾献身精神,唱一曲时代大风之歌。正因如此正义的大写实,这部作品才产生感染力和激励作用,显示出不同一般的品位”(何志宏:评论集《这片文艺芳洲》),到后来的《锦江的辉煌》与《五岭鏖战——解放战争时期五岭地区游击部队征战录》这些纪实性长篇作品,都得到了评论界的好评,其中《五岭鏖战》还于2002年12月28日在始兴车八岭国家森林公园开展了创作研讨会纪要,呈现出一幅“百家争鸣”的文学纷程景象,对于粤北文学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这部作品响亮着时代主旋律,张扬着光风霁月的浩气,英雄群雕的塑造动人心魂……人们从《五岭鏖战》等作品高兴地看到,韶关这个青年作家群体,正在成熟起来(何志宏)。
尽管每一部作品的出现,总会获得褒贬不一的评价,但正是在不断的批评中,在不断的自我改进与锤炼中,使他的作品越来越趋向成熟完美,《“寒极”春光》(合著,花城出版社,2002年)、《南天飓风》(合著,中国华侨出版社,2003年)、《瑶山红豆杉》(合著,广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血火交锋》(合著,吉林人民文艺出版社,2005年)和《曲江警魂》等一系列的文学作品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时,有许多作品发表在省内外报刊上,如《开始还是结局》、《冷水泡茶》两个小中篇在1999年7月的《羊城晚报》上连载;中篇小说《警察与小偷》在《啄木鸟》2001年第9期“小说”栏头条发表。
这些成就,无疑使他成为粤北文学中最耀眼的其中一颗星。所有的成绩,渗透了他多少的辛酸与汗水,一切的成功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由于出生时难产,王心钢落下了终身残疾,学走路比平常人多付出几倍的艰辛;由于残疾而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这种更是心灵上加倍的伤害;平常人轻而易举的步行,吃饭,在键盘上敲打文字,对他而言又是怎样的困难。凭着自己开放的心态,那一份不服输的韧劲,当问题看似无法解决时,当挑战无比艰巨时,当所有人都摇头劝他放弃时,他偏偏知难而上。 王心钢常在别人搀扶下,不辞劳苦,深入到第一线特别是粤北石灰岩地区和瑶山去采风,采访了近千名各式人物。这是他对粤北具有的特殊情结,关注粤北人民,关注粤北文化,在这片神奇的粤北大地上,不知留下了他多少的足迹。 于是,在冰与火的锤炼中,成就了这么一个作品“高产量,高质量”,人品高洁的名副其实的“三高”粤北作家。
朋友眼中的王心刚:印象心钢(作者:韶关作家王建喜)
人们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毛病。“文革”期间,神州大地电影业萧条荒芜,除了几个“样板戏”外,其他电影被批倒批臭,能面世的电影所剩无几,一部《侦察兵》看了上百遍,人们不但把剧情记熟、台词背熟,男主角王心刚的名字及其音容笑貌更是深入人心! 1986年春,在朋友的召唤下,我“流浪”到韶关,任教于刚刚成立不久的韶关大学外语系。开学不久,中文系85级原任英语老师因病去广州住院,英语课便由我这个新来的老师代理。第一次听到有人叫“王心刚”的名字,我不由得“友邦惊诧”了一下:咦,那位著名的电影演员王心刚到这里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同名不同人! 下课后,我踱到他的身边,与他简单地攀谈了几句,发现他行动并不是很方便,心中不免嘀咕起来:此王心刚与彼王心刚相差简直太远!也许,他父母亲是狂热的“追星族”?
过了不久,我因为一件小事写了一个条子,托人带给他。没想到,他接到条子后,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房间,郑重其事地说:王老师,我是王心钢,不是王心刚,此“钢”非彼“刚”,看清楚点!我急忙翻出花名册,果然是“王心钢”!原来,我先入为主地以为要取这个名就非追星不可。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写错过心钢的名字,但我却无法阻止别人写错,尤其是初次与他打交道的人。有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也很敬佩心钢的才气,前不久出版新书后送了心钢一本,扉页上赫然写着:“王心刚同志雅正!”拿到书后,我和心钢只得相视一笑:没办法,先入为主的力量太大了,或者说王心刚同志的名气太大了!
倒是我有位姓孙的朋友别出心裁得让人钦佩。有一年恰逢心钢生日,老孙感佩心钢的为人,特购一套好书送给他(所谓秀才人情半张纸!),并在扉页上题字:“人们常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你例外!”套用赵本山和宋丹丹小品里面的台词:老孙也真是太有才了!
王心钢真是不一般,光这个名字就够别人折腾再三。
天下事有时候就是显得那么不公平。本来心钢完全可以与其他孩子一样,享有幸福的童年、少年,进而享有幸福的一生。可就是在他出生时正逢文革动乱中,因为出生时医生的处置不当,却要心钢付出一辈子的代价、终生与残疾相伴!
而高考时,再一次因体检医生的“草率”,差点让心钢与大学失之交臂!本来心钢的父母亲在他上高中一年级时就因工作调动从梅州搬来韶关,为了不影响心钢的学业,决定留下他在梅州参加高考。心钢独自一人从容地读完高中、参加了高考,而且取得了优异成绩——名列全省文科前茅,分数线踏上北大、人大的门槛!可那个心不在焉的男医生,居然连问都不问就主观臆断地在体验表上写下“生活不能自理”!在1985年,一句“生活不能自理”足可以断送一个残疾考生的大学梦。
心钢却根本不知道这些(因为体检表不跟考生见面的),整天在家盼望着高考通知书从天而降。可等到本科录取结束、大专录取也接近尾声了,心钢仍然得不到半点消息。心钢的父亲觉得坐等不是办法,还是应该主动出击。他找到刚创办不久、正在招收首届学生的韶关大学,对负责招生的领导说明缘由,希望予以照顾。韶关大学的招生人员一听有位上了北大、人大分数线的考生愿来韶大,喜出望外,只问了一句“生活能自理吗?”便拍板决定录取。由于是跨地区,韶大要求心钢父亲自己去取档案。所幸心钢在梅县区高级中学的班主任罗汉光老师听说后,连夜从当地招生办找到心钢的档案,第二天不辞劳苦亲自送到韶关。至今,心钢一家仍怀念这位好老师。
再说心钢的档案送来了,可韶大一看到体检表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字样,便犹豫起来:不录取吧,又觉得可惜;录取吧,又怕违反招生原则。最后,领导层决定:“面试”,亲眼看看,眼见为实嘛。当然,这一看,也就看上了!
现在很多人都不解,心钢不就是韶大毕业的一个专科生吗?怎么那么厉害!可他们哪里知道,心钢其实出生名门、家学渊源(父母亲都是文革前的知识分子),是一个落难才子呢!(中国的古戏里,落难才子最后都要金榜题名、独占鳌头的!)三
我们经常跟心钢说起高考的事情,总觉得遗憾他没有赶上好时代,搁在现在的话,北大、清华、人大他定去无误。可心钢却大度地说,那可是1985年啊,正是大学教育资源稀缺的年代,还有多少成绩比他好得多的残疾人被挡在大学的校门外,他应该算是幸运的。
心钢确实是幸运的!在此之前,韶关只有韶关师专、韶关教育学院两所专科学校,都是培养老师的,凭心钢的身体去当老师确实不合适,被录取的机会可谓微乎其微。恰好就在他参加高考的这一年,韶关大学招生了,而且培养方向不只限于老师,这就给了心钢机会。其次,韶关大学的校址设在韩家山原韶关地委招待所,这里风景优美、古树参天,还有一个人工湖,学校紧挨着市区,却又能闹中取静,是一个读书学习的好场所。第三,心钢碰到了一帮好同学,无论男生女生都尽心尽力帮助他,上课、下课的路上总有人搀着他,一日三餐都有人帮他去打饭。
心钢他们更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个言论相对开放、自由的时期。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的旗帜下,极左的思潮和理论在慢慢地消退,大批西方的书籍、理论被介绍到中国,尤其是一些自由主义的思想开始得到传播。曾经被强烈批评的朦胧诗,这时已经获得了公认的地位,尽管还有不少正统的人仍然批判它,但北岛、舒婷、顾城等诗人的诗集却洛阳纸贵、风靡全国。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大行其道,佳作不断涌现。同时,社会对体制改革的呼声也日益强烈。还有不少引人注目的大讨论。所有这些在报刊杂志上显得非常热闹,人文知识和修养比较深厚的心钢当然获益匪浅,思想也印上了深深的烙痕,同时他也学会了独立思考,学会了不人云亦云。
不过,我觉得心钢最幸运的还是他在大学期间遇到了一批优秀的老师,这些老师不但教给他知识,而且在做人、做学问上身体力行,用崇高的人格力量感染着他,使他终身受益。
韶关大学首任书记李凌冰(已离休的原韶关地委书记)、首任校长刘清涌教授都堪称理想主义者,他们在办学之初就决定要聘请高水平的教师,尤其是各系的系主任和学科带头人必须是真正的专家级的人物。在得知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戴起篁教授有意来韶大执教时,刘清涌校长几次专程前往长沙商洽,在与湖南师大协商无果的情况下,竟然派车在一夜之间将戴教授一家搬来韶关。心钢说,戴起篁教授是他这一生遇见的最好的老师,他的言行影响了自己一辈子。戴教授解放前就读于北京大学,解放后在中国人民大学读硕士研究生,专业是俄罗斯文学,研究托尔斯泰和普希金。研究生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江西大学任教。“文革”中曾遭磨难。“文革”结束后,戴教授调回了湖南师大,翻译出版了好几本普希金和托尔斯泰的著作,成了全国知名的俄罗斯文学研究专家。
心钢说,戴教授给韶大吹来了一股清新的学术之风,同时也极大地提升了韶大的品位和档次。他讲课从不照本宣科、人云亦云,他的观点都是自己深思熟虑过的,而且很多与当时的主流观点不尽相同,有些甚至是相左的,但这些观点仿佛为同学们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让他们领略到另一种奇妙的美景,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有用的知识,什么才是正确的学习方法。
戴教授常常告诫心钢他们:大学与中学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中学是一朵花或一树花的话,那大学就像一个漫无边际的大花园!特别是受应试教育的影响,中学教育非常单一,甚至显得呆板,限制和禁锢学生的思维方式。进了大学就不一样了,没有了升学的压力,就应该敞开胸怀吸纳知识、开阔眼界,学文科的学生尤其如此。他不但自己身体力行,竭力灌输先进的人文思想,而且还利用自己的关系和威望,遍请当时一些著名的专家学者前来韶关大学为学生们做讲座。
我印象较深的有武汉大学的吴奔星教授、暨南大学的饶芃子教授、广东省社科院的李汝伦教授等。吴奔星鹤发童颜、声如洪钟、和蔼可亲,外表极其普通,但一经介绍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他居然是与鲁迅先生同时代的人物!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鲁迅就曾在自己主编的杂志里和副刊上发表过吴的新诗。饶芃子当时是暨南大学中文系的系主任,搞比较文学,尤其擅长港、澳、台文学研究,堪称权威,身材稍胖,但风度翩翩。李汝伦教授是最有特点的,高高瘦瘦,尤嗜烟、酒、茶,还酷爱京剧,是一个修养很深的戏迷,也曾经是一个重量级的“右派分子”,因此跟戴教授意气相投。
1980年代是一个文学的年代。拨乱反正、平反昭雪、改革开放、解放思想,伤痕文学、朦胧诗、寻根文学,在禁锢了几十年后,人们突然迎来了一个思想相对轻松的年代,大学校园的文学社团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成为一种时尚。中文系虽然只有一个班,人数也不算多,但他们追求时尚绝不会落后,韶关大学第一个文学社团出炉了——“孤岛文学社”在1986年上半年宣告成立,心钢被推举为社长。这也是心钢第一次担任“领导职务”!
心钢的“孤岛文学社”开张以后,有几件事让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一件是他们组织人用钢板刻印了《北岛诗集》分发给社友,还赠送了一本给我。另一件是他们经常怂恿当时一个叫“三味书屋”的个体小书店老板去外地购进一些外国理论书籍、文学书籍、诗集等,并到校园来摆摊推销。那可是一个好书奇缺的年代啊!我那时买的几本书现在还稳稳地立在我的书架上呢!
还有一件事让我至今回忆起来仍然激动不已、感慨万千,因为那是在今天的大学校园里很难再见到的景象了。韶大校园里有个人工湖,湖上有一座小拱桥。心钢便常组织诗社的同学在小拱桥上朗诵诗歌,社员们可朗诵中外著名诗人的作品,但最好是朗诵自己的作品,尤其是自己的新作。我不会写诗,但我爱读,而且还掌握了一点点朗诵的技巧。第一次集会,我带了个头,朗诵的是我的一位老同学老杨写的一首思乡的诗。诗有点朦胧,节奏感也不强,朗诵起来较费劲,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效果一般,好在是抛砖引玉,居然把气氛调动起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尽管普通话有点不顺耳)。当然,心钢的诗也让我来代念。
一起谈论诗歌、一起朗诵诗歌,现在说起来好像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似乎会被人笑话“好酸、迂腐”,可在那时是事实,甚至有点狂热。心钢、阿毛、继文、阿东他们那一张张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年轻的脸,都泛着真诚、纯洁的光芒。十九世纪后期的俄罗斯诗人们喜欢集会朗诵诗歌(如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等),美国的大诗人惠特曼喜欢把自己的诗歌读给别人听,“文革”后一些大城市如春笋般涌现出来的诗社社员们集会的主要活动就是朗诵诗歌。而在粤北,在韶关大学校园偏僻的一角,这些年轻的学子也与其他大城市、名牌大学的才子们一样,倾情释放着自己对缪斯的热爱和执着。尽管这种集会持续时间不长,后来无疾而终,但它留在大家心里的印记却是那样地深刻、牢固,岁月坲不去,风雨洗不掉,对文学的追求,对真、善、美的追求,无形地、潜移默化地影响并塑造着大家那颗正直的心灵。不同的文化氛围,不同的教育经验,耳濡目染、亲身体验,心钢的知识结构在逐渐转变,价值观念也在悄悄变化,他渐渐懂得了什么是大学,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大学三年,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毕业的关头。改革开放十年,经济建设逐渐步入正轨,各行各业对人才的需求猛增,因此,韶关大学第一届毕业生分配还算不错。心钢如愿以偿地回到父母身边,当了一名文书兼档案员。他的同学则散落各方,有的在政府部门,有的在事业单位,还有些则去了企业。
8月,大阳如火,毕业班大部分学生走上了工作岗位,在校生回家度假了,韶关大学的校园显得格外清净。一天下午,我正在操场上打球,只见心钢大汗淋漓地走过来,说是找了我好几次了,都失之交臂,不知我忙些啥。我说,除了睡懒觉就是逛街、看电影,反正是在外面逛。他焦急地说,都8月份了,汉龙还没落实单位,他又不愿当老师,政府机关也进不去,要我一定想办法帮帮他。我苦笑着说,我只是一名普通老师,平时根本不与社会打交道,哪谈得上有什么社会关系呢?要我帮汉龙安排工作岂不是天方夜谭?心钢神秘地笑笑,面授机宜:“听说曲江县外贸局、外经委急需人才,外语系分去了几个学生,很受欢迎。你以检查学生分配安置情况为名,前去打探一番,如果能成岂不美哉!”重任在肩,只得照办。
外贸行业在当时可是个香饽饽,肥得流油,年终奖金发日本进口、国人罕见的彩电、冰箱之类的,一次奖金的数目就超过我这个大学老师一年的收入,自然令人眼热。曲江外贸局、外经委的负责人非常热情,但听说是中文系的学生便婉言谢绝了,表示只急需外语人才,其他专业的以后再说。软磨硬泡之后,眼看无望,我便以调侃的口吻说,外语系的毕业生都抢光了,只剩下我这个老师了,你们如果真的需要,那就我来吧。他们说,哪里、哪里,庙太小了,装不下你这个大学老师。接着,我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韶关大学以“三不要”政策引进的,由于中央政策干预,现在还未办妥调动手续,做了三年的“黑人黑户”,而且前途未卜。如果你们能帮我办妥户口等手续,我还真愿意来这里工作。他们喜出望外,当场要我写一封应聘信。5天后,他们便通知我:一切办妥,速来报到上班!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把消息告诉心钢、汉龙,他们也乐了,心钢还说这就是命运。没有帮到汉龙,我心中感到不安,后来他说想去珠海闯荡,我便送了他50元作路费。
改行做外贸,出差就成了家常便饭,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面奔忙,加之马坝与韶关尚有一段距离,那时交通也不方便,电话普及率也不高,因此与心钢便逐渐失去了联系。再见他时,已是1994年的春夏之交。那时,我与一个学生合伙做生意,他说韶关精选厂出产的仲钨酸胺市场销路很好,但货源很紧,问我能不能找到熟人帮忙。我说这好办,心钢就在那里工作。后来经心钢介绍,促成了这单生意,而且使生意往来延续了两年多。这年10月份,我调回韶关外贸总公司,与心钢的交往又重新繁密起来。
心钢毕业的前几年,过得很充实,广泛阅读、勤奋笔耕,在报刊杂志发表了许多文字,但主要精力是参加自学考试,目标是广东中山大学中文系,借此丰富一下知识结构、完善一下理论体系。
自学考试可以说是所有学历教育中最难的,但心钢却轻松过关,让那些皓首穷经十几年仍感如履薄冰的人羡慕不已、啧啧称奇。自学考试的通过率很低,而能够获得学位的又如凤毛麟角,英语、学位论文犹如两座大山横亘眼前,让人望而生畏、欲哭无泪。心钢凭借中学和大学的基础,加上临阵磨枪,英语科目居然一次性“蒙混”过关,但他对学位论文却精益求精,花费了许多时日。
在众多的指导老师之中,心钢选择了一位湘籍姓易的外国文学教授,论文题目为《论的诗情与哲理》。他在文章中试图通过对文本的分析,揭示西方人眼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了使分析更加明晰、透彻,他还特意引用了唐代柳宗元的五言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以比较文学的方法,说明东、西方人在对待大自然方面的思维差异。
论文完成了,易教授非常满意,甚至感到庆幸和骄傲,庆幸的是摊上一个好学生,无须劳神费力;骄傲的是再一次证明“惟楚有才”,脸上有光啊!但是,授学位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有一个评审组,还得让那几位教授满意才行。如果说大学算是学院派的话,那么自考就有点山野气,只能算“草根阶层”,“草根阶层”的论文要入教授们的法眼必然难度有加。所以评审组的教授们一拿到心钢的论文,便仔细展读、分析、甄别,结果一致认为该论文有抄袭的嫌疑,因为从论文质量来看水平远远超过中山大学应届本科毕业生。要剔除嫌疑,心钢就必须前往中大校园,与教授们面对面答辩。
在一个朋友的陪伴下,心钢毫不犹豫地去了,天气很热,背的那个小包刚到广州就拉不上拉链,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教授们看到心钢的时候,不觉一怔,互相看了看,那眼神分明不相信他就是该论文的作者,反差太大了。
不过,一切都要按程序来,连珠炮似的提问、无尽的诘难,句句都隐含着抄袭的怀疑。心钢却不慌不忙,一一作答,详细阐述了论文的主要论点,并把由于篇幅限制而删掉的部分加以补充,进而论述到比较文学研究的缺陷和误区。正当心钢挥汗如雨、滔滔不绝、口沫四溅、洋洋得意的时候,教授们一个个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真对不起,如果我们知道你行动不便,我们肯定会去韶关单独为你举行答辩;你的论文优秀,人更优秀,不但是我们在校学生学习的榜样,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心钢从此成了有志青年自学成才的“光辉典范”,也成了中山大学中文系激励学生进步的“活标本”,省自学考试中心还专门对他进行了奖励,论文也被评为优秀,分别被易教授、戴教授推介到湖南《衡阳师专学报》、《韶关大学学报》上发表。
心钢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手舞足蹈、笑靥如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我心中却阵阵酸楚。我不由得想起了著名作家史铁生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作为一个残疾人,无论你取得多大的成功,你得到的永远只是一种机会,却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由于工作关系,我大部分时间在外省出差、商务旅行,返回韶关后都及时电话告知心钢,碰上周末,单身的他总要抽空“进城”来看看单身的我,“汇报”一下所读的书、所写的文章,共同语言还是不少。虽然我知道他的奋斗目标是真正成为一个作家,不过说实话,我还未真正读过他一篇纯文学作品,当然那些诗歌除外。忽然有一天,大概是1997年春节后吧,他送了本书给我,《南岭黑风》,说是他与韶关日报社的一个记者李迅合著的,反映“中共南委事件”。我花了一个晚上时间通读了,除了记住那个不愿当面看到妻子被人强奸而选择自首的细节外(这与传统的写法不同),其他基本没留下什么印象,之后我又把它推介给了戴教授、王新民等老师,以及我的几个同学、老乡。戴教授、王新民都给予较高评价,可能觉得是自己学生写的,脸上有光吧。
韶关的四月(1997年),正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雨绵绵、风生水起的季节。心钢来电:怎么样?有兴趣的话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住两个晚上,体验一下原始森林的山林野趣,顺便介绍你认识一个在韶关颇有名气的奇女子。无牵无挂、精力过剩、上班时间弹性较大的我正不知道如何打发这用之不竭的无聊时光,能够去风景区混吃混喝,还有“奇女子”伴游,岂不美哉?说走就走,目的地直指五指山林场,即现在的南岭国家森林公园。
韶关汽车西站每天有一班车去五指山,上午10点钟发车。我到车站时,心钢他们已在车上焦急地左顾右盼,怕我误车。心钢指着身旁的两位女孩介绍说:这位我湖南的表妹,这位就是我常给你说起的“奇女子”阿玲,酷爱旅游,是第一个下到通天箩地下森林探险的女性。接着,他指着一位男青年介绍说;那一位是阿玲的师弟,也是华南师大洞穴探险协会的会员。我向他们问好,并借机仔细打量阿玲。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很失望,就凭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下到通天箩底,还一个人周游贵州?做梦吧,蒙人的,作家之语好夸张,不足为信。(当然,这是腹诽,他们并不知情。)倒是他们俩的装束和身旁那硕大的旅行包(还是登山包?)显得与众不同,有几分唬人的气势,至少让他们从外表上看带点专业旅游或登山的气味儿。
天气不稳定,时晴时雨,车况更差,除了喇叭不够响,其他都响,一路走走停停,车到五指山林场时,天已擦黑。阿玲把我们带进她一个朋友的家,冬菇炖鸡的香味扑鼻而来,逗得我们这些前心贴后背的饿鬼口水直流。阿玲的朋友是一对小青年(准备结婚),男的高高瘦瘦,女的整齐、素洁,两人不卑不亢,热情但有度,眼睛里透着一种坚毅、淡定和执着。
一会儿,一个圆脸的中年人进来,握着心钢的手晃个不停,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欢迎王作家,欢迎大作家!我姓游,我在招待所为你们安排好了房子,过去休息吧。林场招待所房子很简陋,室内的墙壁伤痕累累、印记斑斑,可能是常年潮湿的原因吧,床单、枕头还干净,只是摸上去湿漉漉的。考虑到第二天还要爬山,老游坐了一会儿便回家了。我与心钢同处一室,海阔天空胡吹,直到鼾声响起、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老游来敲门,吃过早餐便派了一部车将我们送到九重山处。阿玲与她的师弟背着登山包,准备爬向广东第一峰——石坑崆,老游陪我们三个顺瀑布群而下。我虽出生于湘西南山区,后又走南闯北纵横大半个中国,但像南岭森林公园这样的原始(次)森林、峡谷深壑还真见得不多,难免有点心情激动。
正值雨季,空气湿润,水量充沛,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我搀扶着心钢,一边走、一边听老游介绍五指山林场的情况。老游是林场的护林员,工作几十年,足迹踏遍林场的每一个角落,介绍起来自然如数家珍,从沿途树木的名称、生长年代、特点、价值,到森林里动物的种类,以及山上野生的名贵中药材,讲得头头是道,还不时叫我们抬头看一些大树上寄生的兰花。他对各个不同的瀑布的介绍尤为细致,还专门带我们爬上看孔雀瀑布的最佳位置。沿途虽是旅游步道,但陡峭崎岖,行人不多导致长满青苔,被水雾一裹变得特别湿滑难行。遇到艰险之处,心钢特别地紧张,整个重量几乎靠我支撑,在过清心瀑旁边的木桥时,他已胆怯得双腿发抖,止步不前,我只得背他过桥。瀑布群给我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参天的古树、带甜味的山风、多姿多彩的瀑布、清澈见底的溪水、若隐若现的鸟声,让人真正懂得了“清泉石上流”、“鸟鸣林愈静”的诗境,让人去除心中的杂念、平息脑间的烦乱。
走出瀑布群,不见了送我们的车,不知是等不及先回家了,还是以为时间尚早没赶来“迎接”。没有电话联系,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步行赶回场部,可这离场部还有四、五公里呢,何况我们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我不由得担心起心钢的体力来。心钢笑笑说,没事,再走走吧。心钢一边走一边问起我老家的情况、我儿时的生活、大学读书的经历、改行十年的经验和感受。生性爱好夸夸其谈的我,好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连蒙带骗、连创作带演绎,云山雾罩、手舞足蹈地漫天胡吹。心钢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提出问题、追问细节,使我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来劲,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场部,我这才意识到心钢使用的是注意力转移法,巧妙缩短路程。本来我担心他走不动、承受不了,没想到他却变着戏法减轻我们的负担,让我突然有一种“小人之心”的感觉,只好在心中默默地羞愧。
意犹未尽,我们回到招待所继续吹牛。天黑了,阿玲和她的师弟仍不见踪影,我开始有点担心,心钢却满不在乎,无事一样。晚上十点多钟,走廊上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银铃般的笑声飘进了房间。灯光下,两张年轻而又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苦斗之后得到重大收获喜悦和满足。他们打开自己的背包,把收集到的标本一一摊到桌上,如数家珍。我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同时也在心底暗自嘀咕:这两个如此瘦弱的躯体里,怎么就蕴藏着那样坚强的意志和用之不竭的能量呢?我再一次为自己以貌取人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
南岭森林公园之行使我收获良多、感慨良多,我突然发现与心钢一起聊天、一起谈今论古原来那样有趣,既让我感觉到了读书的真正乐趣,也使我明确感觉到自己知识的浅薄。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感兴趣的、我时刻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时我也好像突然明白了我总是与人、于世格格不入的原因所在。心钢就像一面竖立在我面前的大镜子。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心钢来电说,他为南岭森林公园之行写了两篇文章发在韶关日报上,一篇发在新闻版,一篇发在周末文艺版,新闻版那篇还加署了我的名字。我找到了那两天的报纸,新闻版那篇的题目是《踏遍青山人未老》,以介绍老游为由头,叙述了五指山林场转行增加旅游业计划,并介绍了南岭森林公园绝美的景色。文艺版那篇题目是《与瀑布同行》,抒发游历瀑布群时的主观感受和感悟。我立刻把报纸传遍全公司,以“我的朋友胡适之”的神情和心态向全体同仁推介,结果收获了数不清的羡慕和赞许。
《踏遍青山人未老》也让老游声名远播,全林场男女老幼都知道他上了报纸,事隔十年之后我去南岭森林公园,人们还在以羡慕和妒忌的口吻谈论老游上报纸的事呢!而且都知道,那篇文章就是一个行动不便,但爱旅游、而且爬山挺厉害的王作家写的!
戴教授是我和心钢聊天时永恒的主题。心钢说他很幸运,读中学时就碰到一批好老师,这些老师多数都是“文革”期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贬谪的精英分子,大多毕业于中国一些名牌大学,饱浸人文思想和人文传统。他们讲课时不是照本宣科、人云亦云,而是在照顾到应试教育的同时尽量给学生灌输一些独立思考的知识、观点和方法。这使心钢受益非浅,在中学时代就能站在一个较高的思想高度。
进韶关大学后遇到了戴教授,心钢当作一种完满的接续。大学教育完全不同于中学教育,心钢一直认为:大学应该是知识的殿堂,是思想者的乐园,是为社会进步、为民族发展输送创造性人才的圣地,不是培养精神阳痿、思想残疾、阻碍社会进步的奴才的地方,因而在韶大能得到以戴教授为代表的一批人文精英的哺导可谓是一种幸运。
大约在1995年,听说戴教授病了!是癌症,鼻咽癌。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心钢去看过他,我们不相信他会得病,更不可能得癌症,戴教授他自己也不相信,反复跟我们说,他好容易才从行政工作和虚伪的应酬中解脱出来,该做的事情多着呢,翻译、论文、小说,很多已经起头,急着要完成,出版社整天在催,手头还有几套为出版社编辑的丛书、选集,等等,都要交差,来韶关几年,让光阴白白流逝,太可惜,划不来!接下来的几年便是四处求医,偶然回到韶关,我们都要抽时间去看看他。
香港回归前不久的一天,心钢来电话说,戴教授已回到韶关,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我说好啊。戴教授已搬到了启明路韶大宿舍教授楼7楼,没有电梯,楼道也比较窄。我们敲开他家门时,眼前的戴教授让我们感到陌生和不可思议:不到一年的时间,头发全白并且稀疏,牙齿脱落,脸颊消瘦、颧骨突出,骨瘦如柴,走起路来腰有点弯,身上的衣服裤子就像旗杆上的旗帜在飘荡。不过,那笑声还很爽朗,那口标准的长沙话仍然那么亲切、那么悦耳。他轻轻地拉住心钢,让座、递烟、倒茶,询问心钢的创作情况,又一口气问了班上10多个同学的近况,我心里感叹,看来这化疗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记忆力。但毕竟是病人,没过多久,戴教授就显出了疲态,我们便告辞而出。
可能是反差太大,戴教授的模样让我们内心隐隐作痛,心钢出门后很久没有说话。我们一起回到我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钢才慢慢恢复平静。他说,从戴教授的外表和言行来看,他的病情应该是十分严重的,而且相信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我们当学生的,应该要做点什么,表达一点我们的心意和对老师的尊敬才行。晚上,心钢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与继文、阿重、阿毛、阿东等同学商量过,决定每人捐200元,以全班的名义向戴教授表示慰问,仅仅是向老师表达一点心意而已。由于我是老师,跟同学们关系还好,家又在市中心,所以决定由我牵头,先写一份倡议书,再负责收集捐款。大家的信任使我受宠若惊,我赶忙答应了下来,但那份倡议书想了两天还不知如何下笔。
倡议起自心钢,最后落实的责任自然还落到他的肩上。见我写倡议书那么难,心钢只好自己动手。当他把倡议书送到我手上时,我才真正感觉到心钢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作家了!倡议书有1000多字,用的是半文半白的文体,写到了戴教授是怎样一个好老师,当初又是如何呕心沥血教育学生,现在身患绝症,学生应当表达心意。整篇文稿写得非常动情,特别是结尾时,心钢化用了大诗人李白的一句名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恩师育我情!”把感情推到了高潮。可能是当老师出身的缘故吧,我读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不知是戴教授在学生中威望太高,还是倡议书打动了大家,心钢的电话打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答应的声音,很快便有20多人认捐,现金超过了4000元。
去戴教授家送慰问金时有五六个人,但事先并没有通知戴教授。待他开门见到这么多学生时又惊又喜,一个劲地叫大家坐。寒暄了一阵后,心钢从包里拿出一个胀鼓鼓的信封,郑重其事地对戴教授说:戴老师,这是我们85级中文系同学凑起来的一点心意,由我们做代表送给你,请你笑纳,大家祝你早日康复健康长寿!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戴教授丝毫没有准备,他犹豫了两秒钟后,突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地说重复: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也许心钢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情急之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也只能泪流满面,泪眼人对泪眼人!
等到知道无法推却的时候,戴教授退避一隅悄悄地问我怎么办,我说这是学生的心意,不收不行,可他总觉得受之有愧,断难接受。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我提议他为捐款的学生每人赠送一本他翻译的普希金小说集《上尉的女儿》。戴教授想来想去,也只好如此了,可他手头只剩下几本,先送给来的几个学生。第二天,戴教授又吩咐他儿子将韶关新华书店剩下的《上尉的女儿》全部买回来,按照我提供给他的名单,一一签名留念,而且无论男女,一律称“ⅩⅩ学棣留念”(注:棣相当于“弟”,属书面语)。令人遗憾的是,当年9月底(1997),戴教授不幸去世了。遗体火化那天,我和心钢一起前往送别。望着戴教授安详的遗容,我们只能在心中感到悲伤,也只能感叹“天妒英才”!
买书、读书是我的两大嗜好,不过更爱买书。走南闯北10多年,每到一地,只要时间允许,总要去书店瞧瞧,尤其爱看降价柜台,当然降价书只买国内外文学名著,那是降价不贬值的。十几年堆积下来,也有了好几千册,放在书架上还颇有份量,尤其是搬家时更觉得份量不轻。
由于过于清闲,1998年我读了不少闲书,但留下印象的是青年学者李辉反映解放后被打倒的知识分子和一些作家的命运的五卷本《李辉文集》以及当时风靡一时的王小波的文集。那些命运坎坷的知识分子和作家们的悲惨遭遇使我受到很大震动,王小波杂文和随笔里面那些精辟的论述和精彩的言论让我顿感茅塞顿开、胜读十年,读得我心潮起伏、夜不能寐、浮想联翩。我试着把一些零零碎碎的感想写下来,乱七八糟,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逻辑性,发泄式地写完后就随便丢在一旁。一天,心钢来串门,无意中看到了那张纸,便像考古一样认真审视起来,在得到确认是我的手迹并且是我的“原创”后,他说要带回去研究研究。过了几天,他手里捏着一张韶关日报,神秘而又夸张地对我说,你的文章见报了!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原来他把那天带走的草稿整理成文发表在韶关日报的副刊《丹霞》版,题目《知识分子该干什么?——读王小波作品有感》,我的名字排在前面,他自己的名字在后。他不无调侃地说,他的名字已成为品牌,挂上他的名字文章准发无疑,否则编辑肯定会丢到一边去。这话,我信。
首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和名字变成铅字出现在报纸上,而且文章还得到老孙好评,虚荣之心立即得到极大的满足,居然有了写文章的冲动。女儿的出生,给了我一份安心读书的好心情,使我幻想一种一手抱孩子、一手读诗书、安享天伦的浪漫情景,并逐渐产生一种对生意场、对漂泊生涯的厌倦。心钢手拍胸膛、无比豪迈地表决心:只要你写,我保证帮你推荐发表!我还要把一帮编辑、作家、画家、诗人都介绍给你认识。我这人耳根子软,立场又不坚定,加之又爱幻想,尤其爱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因而被心钢的一番“忽悠”搞得心旌飘荡,竟然飘飘然地做起了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作家”梦来了!
98、99年文坛最热闹的景象,是一股来势凶猛的“反思”热,人们争相对“反右”、“极左”、“文革”进行审视,文人们更是争相对自己争取一个说法。浩然说自己是“文革期间的奇迹”,他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历史学家周一良说自己永远只是“一个书生”,参加“梁效”写作班子为了向毛主席表忠心,在当时对每个被选中的人来说是一种荣誉,无人能推却和拒绝,是革命的需要。我翻看了很多篇类似的文章,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想起沈从文、朱光潜、老舍等前辈的命运,愤慨之情油然而生,诉诸笔端居然写了几千字,题目就叫《谁来反思?》,对这种狡辩式、开脱式的反思态度表示了不满。文章写完,心中却忐忑不安没有底,忙邀心钢和老孙来“会诊”。心钢看完后,嘴角稍微翘了翘说:嗯,这有点像篇文章了。说完,他拿起笔修改起来,并告诉我为什么要修改的理由;老孙建议我将题目改成《对于“反思”的反思》。修改妥当,我建议心钢添上他的名字投到韶关日报去,心钢却坚决拒绝,说这篇文章不需要他的名字作招牌,可以让我放“单飞”,而且如果这次“单飞”成功,说不定我的名字还会成为新的“招牌”。
文章转送到报社,却一、两个月没有音讯,报纸上也没踪影,心钢致电询问也没有结果。我对心钢说,看来没有你这块招牌还是不灵啊!心钢既有点尴尬,又感到有点蹊跷,便亲赴报社编辑部打探究竟。编辑姓曹,北师大硕士研究生毕业,才华横溢、谦虚谨慎,甚至有点胆小怕事。进报社几年,尚未碰到一篇类似的稿件,加之作者又是不熟悉的无名之辈,万一文章是抄袭之作,岂不坏了报社名声?曹编辑四处打探作者身世,方知我曾在韶关大学混过几天饭,碰巧心钢来访,正好求证,坐实之后方才刊发。文章见报后,还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震动,还得了韶关日报当年度的新闻奖。心钢果然不食前言,把我引荐给了韶关文艺界、新闻界诸多的“大哥大”、“大姐大”,想要发点小文章果然也易如反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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