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节寰晋大司马奉命乘传锦还序

袁节寰晋大司马奉命乘传锦还序

明 梁云构

士大夫处飞亢之际，要惟龙德而中正者，进而副乎主知，退而系乎物望，其节㮣硠硠致足传【述】者，其人必天生之，以存灏气而祚兴朝也。

我大司马节寰先生，少具异骨，弱冠起家，为名御史。鹘击权贵，风霜在五花蹄鬛间。谏草一岀，读者为之洒淅毛戴。

既撄颔下，便抽簪林居，绝意小草。营菟裘里门外，置身壶峤，烟鬟蜡人，【烟鬟蜡屐】望之以为藐姑射氷雪人也。

然【直】声恒在补牍上，而一环终未报可。鼎湖髯飞，征书羽下，乃起先生田间。俾典干符，不数月从玺卿徙职牧事。

斯才旣奏，我御孔良，【（我御孔良，）以分塞上健儿，介而驰之。胡骑多辟易去，（上并才冏卿）】上并才冏卿，使持节视师海上。

海上当犄角之一，师集旣薄，复当偾辕之后。前抚与岛帅小谬，当事者忧之。先生夙有小范胷中，【而】握奇、六花久谙之，调鹤坐隐间，时星驰至垒，恍光弼之按子仪军也。

长城克壮，更呼吸岛帅，驶千帆继其糒。【（驶千帆继其糒，）因以数得志于奴，使不敢西向关宁一步，先生力也。（上思帷幄臣）】上思帷幄臣，乃使使召先生入赞戎枢，【（乃使使召先生入赞戎枢。）奴戒所部曰：‘夷吾入矣！其无以左足为！’先生数授策海外，出奇兵躝奴，（俘累累上。）】授策海外，每出奇兵，馘俘累累。先生封之，京观岳如也。

黔滇向苦水西，先生又授策焉，亦踵以露布来，渐且受我戎索矣。

天子曰：左母太夫人板舆就养，闻事桁杨，声辄不乐。谕给諌公云：”于定国民，自不门为之大。平反之中，宁失出勿失入。於以佐解网之治，而补好生之德，岂不休哉！愼无効屠伯事，喜闻一部肉鼓吹也。”故给諌公李七年，而出人死罪者以数千计。按部所过，囹为之空。

及拜夕郎，喈喈梧掖，所上封事，多不避贵。太夫人则又朂勅之曰：“孝可作忠，忠更可作孝。”

圣明在御，尔无靳批鳞补啖吓者，【（天子曰：）左之左之，惟尔庸洎，梅梁聿举，三云并构，先生署羽林儿卒其事。上方贶以金绮报兼局也，寻以年劳陟大司马。先生引年乞归，上慰留至再，先生请弥急，乃予告，使乘传旋里。会长君环中詹幕，得请导舆以行。诸大僚张供具都门外，既荣上宠，又啧啧二袁父子一赋归来，一咏皇华，在二疏叔侄上。且上英明聪察，稍厕足匪伦，多相继䥴职去。先生故介石者，薑桂如初，有以利势啖嚇者，（率强项不为应。）】率强项不为应。上廉知之，故宠异有加焉。

先生已去国，能约车从，戒无为轮蹄烦，中外熈然，以亟陟揆席为祝，及抵里萧然，图书数箧。

先生作人无长物，故应尔尔。再缮菟裘，买石贮鹤其中。携长君日置酒高会，召里中婣知弹碁博塞，有遂初之适。

客有谈中外事，虽汜然不应，而眉端隐隐有蹙容。葢其天性忠爱，勿论在天在田，不离乎中正，此其於出处间，眞不愧古人矣。

然东山望剧，且名久贮於瑠璃瓶中，匪久当应枚卜，作救时宰相，詹幕君渊源家学，亦鼎【彞】器也。伊拜前，陟拜后，使天下遡其桑梓，此某某同里人，则吾婣知辈不有厚幸？

於是，具羔酒而前为寿（清）。　（明 梁云构《豹陵集》卷十四序）

士大夫处于飞黄腾达的顶峰时期，唯知进退得当适可而止方为可贵。其退止时却人脉威望很高，刚强的志节足传后世，其人必怀正大刚直之气中兴朝纲也。

我兵部尚书节寰袁先生，少小就具有不同凡人的气质，二十多岁就离家拜官授职，出为名御史。严厉打击权贵，执法无从宽宥。谏稿一出，涉案者无不恐惧震悚。

既触龙颜圣怒，便隐退林居，寄情花草。营筑小园于家门之外，如置身于仙园逸景，望之如白婆仙客一般。

朝中大臣举荐者不绝，终神宗一朝未起。先皇崩逝，征召起用先生的檄文连下，于是起用先生自民间。新帝奉天命起用旧臣，没几个月就从尚宝司少卿升职管事。

干才既得重用，发挥到了非常好的地步，升太仆寺卿，又使其秉钺统帅军队于海上。

沿海的布置为犄角之一，军队已经很靠近，又当明军覆灭之后。前任登莱巡抚陶朗先与总兵毛帅多有不和，当国者非常忧虑。先生素有范仲淹称号，胸藏兵法，谙熟六花军阵之法，精通棋艺。不时星驰突至营垒，仿佛李光弼按临郭子仪军也。

长城辽左兵盛，正需要岛帅立功策应，挥千帆载运军粮。皇上思左右问策之干臣，于是令使臣招先生赞幕于枢辅孙承宗，献良策海外。每每令奇兵出袭后金，俘斩敌首无数，先生封土掩埋，坟丘高如小山岳。

黔滇一带向为水西之乱所扰，先生又献良策平之。随后乱族相继发文告归安，纷纷表示接受朝廷管理。

皇帝说：太夫人（袁可立母亲）身体不好需要儿子在官任上迎养侍奉，便听说儿子从事的是司法刑狱的工作，心中有些闷闷不乐。谆谆告诉儿子说：“即使为了社会安定，也应该尽量不使更多的人入监治罪。平反冤狱，宁愿宽宥赦免而不能从疑枉判。宽大和爱心应该成为立身处事的准则，感化同样可以起到治理的作用。切勿效仿汉代屠伯这样的酷吏，因为滥用酷刑而搞得天怒人怨。”所以袁公出任推官和御史这样的司法和风纪官员七年时间，通过细致工作宽宥使人免于死罪者数以千计，经袁公巡按治理过的地方，各类案件大大减少，监狱几乎空闲起来。

升拜监察御史后，做事更加严谨，所上章本奏议，从来不避讳权贵厉害。袁母太夫人为了打消他因为得罪权贵遭罢官的后顾之忧，勉励说：“忠孝一体，人子尽孝之心可以化作为国尽忠之志，精忠报国就是最大的尽孝！”

心怀忠君报国，也更不忌讳因触犯圣怒而被罢官丢职甚或招致杀身之祸，本刚直不啊没有任何避讳。皇上深知袁公秉性大节，故眷顾有加。

先生离开朝廷，自去仆从车马，戒掉没有必要的排场以免劳烦增加朝庭和地方的负担。授官拜职太子少保大司马，荣宠甚盛，连当朝首辅都为之祝贺，等回到了故里则非常的低调寒素，虽在外为官数年，随身物品仅几箱书籍而已。

先生处世并不看重身外之物，所以应酬也非常的简单。回到家乡后修缮了故第，买石养鹤修身养性。每逢节日携独子袁枢参加应酬会筵，召集故交相知者推棋博戏，有归田园居之释然。

来客中有谈及朝廷内外大事者，虽然不做声，而眉宇间时时可看出其身在田园心在朝的忧国忧民情怀。盖因其天性心怀家国，不论是在朝在野，其心志都不忘忠直爱国。不论立国在朝还是归里处友，都无愧于古大臣体。

然东山望剧，且名久贮於瑠璃瓶中，匪久当应枚卜作救。···当朝宰相敬仰先生源远流长的家学根基和儒家高风。先拜于前，又升拜于后，使天下后世人追溯其先生的原籍和睢州故里时，能说起那就是名臣袁可立的故里，则其故交和后世都会感到莫大的荣幸。

呜呼，用羊羔和美酒来祝福先生吧！（国内清刊本原文译文）

【袁节寰】明兵部尚书袁可立的号。【乘传】乘坐驿车。传，驿站的马车。【锦还】“衣锦还乡”之略语。【飞】《易经》将宇宙人生归纳成六十四个密码，第一个密码乾卦。乾卦这个密码就是六个字：潜、现、惕、跃、飞、亢。乾卦把人生分成六个阶段，一个阶段差不多是20岁。第五个阶段叫飞。这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跃上去，飞龙在天，不得了，所以叫做飞。【亢】乾卦把人生分成六个阶段，第六个阶段叫亢，警惕意味很重。飞龙在天，很荣光，可是《易经》劝我们，当发展到第五个阶段的时候，大概要适可而止了，再过分就是高亢，所以第六个阶段叫做亢，“亢龙有悔”。【龙德】宋徽宗于政和年间所建造的一个宫殿，与皇城有夹城相连。后来宋徽宗退位之后，居住在此宫殿中。【中正】得当；不偏不倚。【物望】人望；众望。【硠硠】坚强。【天生】所谓天生就是自身就存在的，既是自然生成的。是事物本身就固有的东西。【灏气】正大刚直之气。【祚】赐福。【异骨】不同凡人的骨骼。旧多谓圣君贤相或神仙的形貌品格。【弱冠】男子20岁称弱冠。戴上表示已成人的帽子，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故称“弱”。冠，帽子，指代成年。后世泛指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不能用于女子。【起家】.谓从家中征召出来，授以官职。【鹘击】像鹘一样猛击。鹘:鸷鸟。【权贵】指官高势大的人。【风霜】指法纪的严肃。【谏草】谏书的草稿。【洒淅】(xiǎn xī):寒栗貌。【毛戴】寒毛竖立。形容恐惧震惊。【撄】yīng接触，触犯。【颔】hàn位于颈的前上方,相当于颏部的下方,结喉的上方。表示与头有关。【抽簪】古时作官的人须束发整冠，用簪连冠于发，故称引退为“抽簪”。【菟裘】“使营菟裘，吾将老焉。”后世因称士大夫告老退隐的处所为“菟裘”。【里门】闾里的门。古代同里的人家聚居一处，设有里门。【置身】存身，处在的地方。谓自己处于某种环境或场合。【壶峤】传说中仙山方壶 、 员峤 的并称。方壶，紫砂壶其中的一种。员峤是古代战国传说中海外五仙山之一，后沉没。【烟鬟】yān huán1.亦作“烟鬟”。1.指妇女的鬓发。亦形容鬓发美丽。2. 喻云雾缭绕的峰峦。【氷】氷(bīng)即冰。【补牍】宋赵普曾荐贤于太祖，不用。屡奏，太祖碎其牍，普仍缀补破牍复奏，太祖省悟，卒用其人。事见《宋史．赵普传》。后遂用为忠贞事君的典故。【报可】批复照准。【鼎湖】指帝王崩逝。【髯】rán髥，颊须也。【征书】古代记载灾异征兆的纬书，.指征召或征调的文书。【羽】指书信。【起】征召，起用。【先生】称老师。【田间】泛指农村、乡间。【俾】bǐ使。【干符】旧指帝王受命于天的吉祥征兆。【玺卿】尚宝司卿(少卿)的别称之一。【徙职】职位变动,指升职或降职。【牧】统治；主管；管理。【奏】奏捷。【孔】非常。【冏卿】太仆寺卿的别称，掌管皇帝车马、牲畜之事。【持节】古代使臣奉命出行，必执符节以为凭证。节：符节，古代授予使臣作为凭证的信物。【视师】谓督率军旅。视：考察，察看，审察。【海上】海边、海岛。【犄角】亦作“掎角”。作战时分出一部分兵力，以便牵制、夹击敌人或互相支援。【薄】迫近，靠近。【偾辕】fèn yuán覆车。比喻覆败。【前抚】指前任巡抚陶朗先。【岛帅】指皮岛总兵毛文龙。【当事者】当权的人。【夙】旧；平素。【小范】称 宋 范仲淹 。 宋 陆游 《醉中歌》:“ 元祐大苏逝不返，庆历小范有谁知。”【胷】同“胸”。【握奇】军阵名。古谓阵数有九，四正四奇为八阵，馀奇为握奇，乃中心奇零者，大将握之，以应赴八阵之急处。【六花】“六花”是一个词语，指的是雪花和阵名。【谙】谙,悉也。(《说文》)【调鹤】diào hè，是汉语词汇，解释为驯良的白鹤。【坐隐】围棋或下围棋的别称之一。【星驰】形容速度很快。【垒】军壁,防护军营的墙壁或建筑物。【恍】[副] 仿佛;好像。【光弼】李光弼。【按】.控制;抑止。【子仪】郭子仪。【克壮】宏大；强盛。【呼吸】招致；汲引。【千帆】众多的帆船。【糒】《说文》谓之“干糇”。又叫“干饭”。用于旅行或行军。后常以“姜桂”比喻人的本性刚直。 《宋史·晏敦复传》：”吾终不为身计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得志】实现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