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岳季方还京

明代郭登诗作

《送岳季方还京》是明代大臣郭登的一首七言古诗。这首诗是送别好友岳季方还京复职所做，前八句写久谪思归之情，声酸词苦，为全篇定调；中间八句点题，岳季方一人还京，而自己则继续羁留边州，为友人还京所喜，又为自己而悲；最后四句抒写谪居边州的境况和谪居已久的悲怆情怀。全诗语言通俗，引典恰当，具有深厚的艺术魅力。

作品原文

送岳季方还京1

登高楼，望明月，明月秋来几圆缺？

多情只照绮罗筵2，莫照天涯远行客3。

天涯行客离家久，见月思乡搔白首。

年年尝是送行人，折尽边城路傍柳4。

东望秦川一雁飞5，可怜同住不同归。

身留塞北空弹铗6，梦绕江南未拂衣7。

君归复喜登台阁8，风裁棱棱尚如昨9。

但令四海歌升平，我在甘州贫亦乐。

甘州城西黑水流10，甘州城北胡云愁11。

玉关人老貂裘敝12，苦忆平生马少游13。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1.岳季方：天顺年间流寓肃州、甘州，明宪宗成化初（1465），诏还北京。

2.“多情”两句：化用唐聂夷中《咏田家》诗：“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句，表达离别中的愁思。绮罗筵：富贵人家的筵席。

3.远行客：远行的旅客。

4. “折尽”句：是说自己送别次数之多。“折柳”出自《三辅黄图·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后多借指送别。

5.秦川：泛指陕西、甘肃秦岭以北的平原地带，战国时地属秦国，故名。一雁飞：比喻岳季方还京。

6.弹铗（jiá）：弹击佩剑。指孟尝君门客冯谖弹铗而歌之事。此句借用此典，表达不得重用、依然谪戍边远之地的哀怨不满。

7.江南：指故乡。郭登是明初勋臣武定侯郭英的孙子，南京是他早年生长的故乡，故言江南。拂衣：指辞职还乡。此句是说自己梦中经常思念江南的故乡，而未能辞职返乡。

8.台阁：汉代指尚书台，后世泛指政府首脑机构。登台阁指岳季方还京复官修撰。

9.风裁：风度，气派。棱棱：威严方正的样子。

10.黑水：即今甘肃的甘州河，又名张掖河、黑河，流经张掖西境。

11.胡云：胡地上空的云。胡，我国古代对北方和西方各族的泛称。一作“黄云”，以塞外风沙极大，云层常呈黄色故称。

12.玉关：玉门关。宋神宗时，蔡挺在渭州（今甘肃平凉一带）做知州，郁郁不得志，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叹，得到神宗的同情，召回拜官枢密副使。貂裘敝：战国时苏秦去秦国游说，上书十次，秦惠王都未采纳。由于在秦时间长，带去的金钱用光了，貂皮袍子也穿破了，只得离开秦国。此句用典，慨叹自己的处境。

13.马少游：东汉名将马援的从弟。他认为追求功名利禄是自讨苦吃，只要能具有一般的生活水平，在乡里做个小官吏，人缘不错，就应该满足了。后马援征交趾，历尽艰苦，曾感叹少游所说不错。作者引用这个典故，表示很赞赏马少游的观点，感叹自己走了一条自讨苦吃的路。

白话译文

登上高楼，望着明月，不知道秋天以来明月圆缺了几次。

多情的月儿只照亮富贵人家的宴席，不照亮天边远行的人。

天边的远行人离家已久，见到月儿思念家乡搔白了头。

年年都是送行的人，折尽了边城路边的杨柳。

向东看大雁向着秦川飞去，可怜我们曾一起住却不同时归去。

我留在塞北独自弹铗而歌，思念江南却还未辞职归去。

你回到京城复职了，风度气派威严方正还像以前。

只要让天下歌舞升平，我在甘州贫苦也快乐。

甘州城西黑河流淌，甘州城北白云发愁。

我在这里渐渐老去，衣服破旧，回忆一生，真是赞赏马少游的观点。

创作背景

作者郭登是明代英宗朝武臣，屡有战功。瓦刺军俘英宗后大肆入侵，他以破敌有功封定襄伯。英宗复辟后，谪戍甘州（甘肃张掖）。岳季方是作者的朋友，因忤权幸贬谪肃州（甘肃酒泉），成化初年（1465），岳季方复官修撰。本篇即写于岳季方还京复职之时。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全诗四句一韵，五换韵，可分三段。

前二韵为一段，写久谪思归之情。诗人用近乎迷惘的调子唱出了：“登高楼，望明月，明月秋来几圆缺？”事实上秋天明月只圆缺三次，诗人似乎弄不清楚，这只能说明他度日如年，深感困惑罢了。聂夷中《咏田家》诗云：“我愿君王心，化着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这里却因其意而用之，用埋怨语气对明月说：“多情只照绮罗筵，莫照天涯远行客。”似乎月亦势利。以下转韵，又一次使用顶针格从“天涯行客”即待罪的自身说起，言在乡思之中，常作他乡送客，特别难堪。“折尽边城路旁柳”似是反用“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李贺《致酒行》）的名句。总之，这一起可谓声酸词苦，为全篇定调。

第二段亦由二韵组成，点题。“秦川一雁飞”系喻指岳季方一人还京。而自己则继续羁留边州，眼睁睁看着友人际遇的好转，故日“同住不同归”。“空弹铗”用冯谖事写思归，“未拂衣”即未能归隐。这一韵仍续上段苦辞。以下一转又为朋友的解脱感到高兴。因岳某被贬前在内阁遇事敢言，今又重返，棱角尚在，故诗赞云：“风裁棱棱尚如昨。”然说到“但今四海歌升平，我在甘州贫亦乐。”通观前后，似有强颜欢笑之态。事实上作者的心情并不那么坦然。

最后一韵为第三段，再次抒写谪居边州的感慨，与第一段抱合。“黑水”即墨河，在甘州城西十三里。“甘州城西黑水流，甘州城北胡云愁”，排比感兴，写出边地苦寒荒凉。北宋神宗时，蔡挺知渭州既久，有“玉关人老”之叹（《宋史·本传》）。战国时苏秦游说秦王，十上书而不报，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玉关人老貂裘敝”即合用二事，自慨生平。

《后汉书·马援传》载马援尝曰：“吾从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日：“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吏，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致求盈余，但自苦耳。”这位马少游所持守所宣扬的是一种不求上进之道，一种明哲保身之道。它要求人们安于现状，不图进取，故为有志之士所不屑。然而压抑摧残人材的社会现实，往往逼得人们放弃理想，选择这种以谋身为目的的退路。用象棋行话来说即“退后一步自然宽”。诗人用典意味深长：“苦忆平生马少游。”他不一定是全盘否定自己的过去，也不一定是肯定马少游的人生观，只是借此表现个人的感喟不平罢了。

全诗语言通俗，间用典故但并不晦涩，适当运用顶针辞格，都增添了诗歌流畅宛转的韵度。

名家点评

清·沈德潜《明诗别裁集》：“通体缠绵有情，不迂不促。”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汤一介《历代古诗鉴赏下》：结尾“但令”二句则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大庇天下寒士”、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旨意。而作者身在戍中，言为心声，又非一般徒托为诗者可比。

作者简介

郭登（？一1472），明武臣。字元登，定远（今属安徽）人。洪熙时授官勋卫。正统末土木事变，先后任都督佥事、总兵官、右都督，戍守大同。景泰元年（1450）春，率兵八百破敌数千，封定襄伯。英宗复辟，不久便把他贬到甘肃戍边。成化初复爵。卒赠侯，谥忠武。其诗沉雄浑厚，与其父兄的诗作合刻为《联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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